影片謄本
(原文:粵語)
黃炳:我對動畫其實興趣不大,即是不太看動畫。只是,這個方法令我可以完全表達自己的想法。我創作的那一刻,正反映着我在香港的那個狀態。譬如(作品)《憂鬱鼻》(An Emo Nose)。
香港的矛盾,我想是在於那種密集式,令我又愛又恨。那種密集式的生活,是方便、溫暖一點的,但亦同時間影響到生活上的問題。因為我創作時只有一個人,(但因為香港的)地方很擠迫,外出時會遇見很多人,又會令我覺得很溫暖。
其實我大部分的作品,可能有六成都是當下的感受,或者是反映香港的政治環境也好,生活空間也好,所以和香港的連繫很大。
(製作)《獅子胯下》 (Under the Lion Crotch) 的時候,很多朋友叫我移民。我當時是⋯⋯他們邀請我離開的時候,我不懂得去反應,我沒有走。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很軟弱、很懦夫。今時今日我做《過奈何橋》(The Other Side)的時候,看到他們多年後的變化,(我)發覺全世界都是一樣,都一樣的差。
很灰心地想,其實可能你走到那裏都逃離不了,或者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所以回頭再看那些事情時,其實是不是自己的包袱才是最重要呢?我想這可以回溯到第一天,(我)為什麼無端地開始想表達自己,寫東西也好、畫東西也好,就是有那種不安,才能寫出第一篇文章。一直做,做到現在。
主流情歌的創作歌手會說:我要不停保持着失戀的感覺,才能創作。我想香港就是令我不斷有着失戀感覺的地方。
我創作的那一刻,正反映着我在香港的那個狀態。
黃炳
藝術家黃炳探討他的動畫作品,以及他與香港愛恨交纏的關係。影片設香港手語。
黃炳(1984 年生於香港)主要從事動畫和平面設計工作。他的動畫色彩鮮明、別具風格,將童心與幽暗、恐怖、性心理和險惡巧妙地融為一體。動畫中的可愛角色在超現實的夢幻世界中呈現一幕幕荒謬場景。這些奇幻故事,一方面反映出黃炳對香港的個人欲望、理想和所遭受的挫敗,另一方面則間接提出各種滲透日常生活的性別、社會和政治議題。
黃炳是香港當今其中一位最受矚目的跨媒體藝術家,其融合高尚及低俗美學的獨特視覺語言,明確地構建出一種地道的當代視覺文化。
謝淑妮:協商練習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文:粤語)
謝淑妮:有時我會想像某些個體或會覺得自身與周遭事物無甚關係。但我希望觀眾能在展覽中看到,很多時候,每個個體對整個場景皆有關係,所以他(觀眾)是一名與事者。
我的概念是將截然不同的東西並置。這些東西並置時必須經過協商的程序,去遷就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重量,從而得以穩立,共同抗衡地心吸力。
除了組件和組件之間的協商之外,我想說的協商也是與空間以及身體如何在空間之中運行的協商。比如你一走進來就看到一座拱門,我把它堵住了;這也是關乎觀眾來到這空間中需要如何協商的過程。當他們進來後發現不能前進,就會尋找另一入口,繼續參觀這件作品。
「香港在威尼斯」的展場有室內的部分,也有室外的部分。室內的裝置作品對空間的處理,是比較貼地而行的,而室外則會向高發展。
《Playcourt》這件裝置作品,你可以看到多種不同元素之間的互動和協商。在這麼多脆弱的雕塑之間打羽毛球,其實是一種有點超現實,甚至荒謬的意象。小時候,我很喜歡跟哥哥和姊姊找尋空地打羽毛球。我覺得,在香港的街道上打羽毛球,是一種重奪公共領域的動作。身為市民,可以利用公共場所進行某些活動。在這半儀器、半人體的雕塑組合中,使用業餘無線電通話也是重奪公共領域的例子,藉此呼應展場內富有生活感的交談內容。這件裝置作品的很多部分皆沒有預先想好要如何處理的,很多時候要到裝置時,透過協商的程序,才會知道最後的形態如何。即使這件作品去到不同場地,也會有很不同的佈局,讓觀眾走進展場後會發現:看!這裏好像有一個遊戲。然而,這個遊戲該如何玩?遊戲的規則是怎樣的?我希望留有空間,讓觀眾想像一下。
麥海珊:逝去的美好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麥海珊:以紀錄形式為基礎的話,作品一定由現實出發,是關於人的故事。就算沒有人,我只是拍攝觀塘的公園,還是有一個公園在那裏。就算我拍攝公園的一棵樹,還是有一棵樹在那裏。因為這是實際上,現象上的東西,空間其實就是人,就是人的活動。拍活動影像,很多時候是用空間說故事。
我很喜歡超八底片,底片的質感相當不同,會有機一點,亦不太像真。你看到的影像,其實不是你真實中看到的影像,甚至非常不同。可能你會疑問:這裏是否那個地方呢?當中多了一層次,你才會把看到的超八影與腦海的影像作對照,當然不純粹是影像上的對照,因為當中一定牽涉個人感受、回憶,牽涉你經歷過的事情。這就是我喜歡的質感。
1998年時,我曾經大病,病得無法工作。但那時候,就有一些空間讓我向內思考,去想想自己是怎樣的,所以我才會做《Tra(i)nsient》這類從感覺出發的作品。當時的伴侶是上海人,我們經常坐火車回上海,其實就是這些時刻。旅程中在想甚麼呢?自己的感覺是怎樣的呢?多了思考自己是非常重要的。我開始對散文電影感興趣,還有自傳式民族誌,於是想到很多關於文字、影像的內容,所以之後就創作《單行道》。
(城市,如所有事物一樣,在長久的影響與交叉感染中,會逐漸失去了自身的特質,讓含混曖昧取代了本真獨特)
用日記形式去講述自己,以及自己與歷史的關係。那時我去了美國,又很久沒回觀塘,所以再回來拍攝時,也有種很重的思鄉意味,也想再知道香港多一點。是一些美好的,某程度上又已逝去的東西,然後可能是對自己的將來一種未知的狀態。將片段式、比較詩化的語言放進活動影像當中,會產生怎樣的效果呢?我用了許多對比結構,甚至嘗試分割畫面:從前與現在、黑白與彩色、真實與幻想的東西。
《單行道》之後的作品,我反而想做一些我不認識的題材,而(這些題材是)我很想知道,同時又覺得其他人可能也想知道的,還有對香港是重要的。製作《浮城》時,我有一個主題,主題就是有關空間的故事。因為有這三個地方,我要去查看觀塘工廈的政策:何時開始轉型?工廠何時開始撤離?做音樂的人何時進駐?就是要做這類型的研究。
(那個朋友起初為甚麼會在這邊租地方呢?最終可能無法追溯,但實際上(他們)真的是因為這裏的人而留下來。試想譬如在荃灣,(租金)可能較易負擔,但在觀塘、牛頭角區,就是整群玩音樂的人都在這裏。)
我以前的作品比較多表現自己的想法,但從《浮城》開始,我想探討其他人的想法,然後再講述他們的故事。所以那時候,我對一個地方的故事感興趣,然後又想拍攝關於音樂的主題,所以就跟這三個音樂人合作,由他們去選一個地點,唱一首歌。他們決定了地點與歌曲後,我才到那個地方做研究。
(有時候,我就是想不起來,我們一起做過的事情。輕風、微塵、清晨還在,但再也不會和從前一樣。)
做以紀錄形式為基礎的影片,你要有一個出發點。為何我要去這個地方?你要經過這個過程,才會得到一些材料,才會想到如何處理這些材料。《浮城》或者這些影片作品會有資訊性的內容,也有真實故事,而這些故事,如果是香港人,大家也可能共同擁有,而當中一些情感部分,也會觸動到自己。
徐世琪:懸浮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徐世琪:藝術跟科學是兩種不同的東西,但其實亦是同一種東西,我現在嘗試將兩者合一,遊走在兩者之間。
兩者都需要想像力,並以數據和現實為基礎。(兩者都)提出另外的觀點去理解我們所看到的現實世界、我們這個宇宙,挑戰我們已經接受了的現狀。
我想我對身體的內部結構有些迷思,(覺得)很神秘,想去再看更多、再深入點、再挖更深。 肢解、拆散再重組,或者將這些東西混合,變成一個生物——70%的機械、20%的昆蟲、1%的人,你還是人嗎?可能你有自由意志……其實這是很科幻的問題,或者是很哲學性的問題,你如何界定甚麼是一個人呢?
你知道我為何特別喜歡對稱嗎?
(場館的左側和右側,要重疊做出雙重的感覺)
可能小朋友也會試過,你打開一本書,滴兩滴墨汁,蓋上再打開就會有圖案顯示出來。從你看到的東西,別人就嘗試進入你心裏的境界。你看到A之後能否再看到B?兩者同時存在的那一刻、那個瞬間,我覺得是神奇的,所以我希望我的畫能給人這種感覺。我稱之為墨跡測驗,但那其實不是滴墨而成的。你看到的是一個性器官,還是一隻蝴蝶,還是其他甚麼東西,都是每一個人的觀點。
現今社會很多事物都很分化。尤其是有社交媒體之後。這個人看到的世界,跟另一個人看到的完全不同,兩者無法溝通。當我知道這個人的世界是如何,我還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嗎?
科學有權威,但其實並非如此;科學繪圖很多都是騙人的,或是有藝術詮釋。紀錄片也是將事物營造成事實,但在背後,我加了一點東西,穿插1%、2%,或10%假的東西,於是別人看的時候通常就會相信,會走過來問我:「其實是否有這種東西存在?」
形式都是用來表達我的概念。身體與機器,我可以用繪畫來表達,我可以用錄像表達,我可以用動畫,我可以寫小說。你從不同的切入點,就會理解到徐世琪是甚麼樣的人、我想表達甚麼。我的畫都是轉化,我不妨也讓自己變形。 身體、女性身體、轉化、敘事、創造世界、心理疾病,林林總總……科學、科學繪圖,真真假假,疑幻疑真〔槍聲〕,其實所有東西混在一起才能表達我心裏無法表達的東西。
我之前鋪排了一些故事,一個紀錄片。(當中)有個主人翁,有些事發生。突然間,就去了徐世琪的世界。到底徐世琪是裏面的角色嗎?到底徐世琪的位置在哪裏?(情節)由一個實質的東西變成很虛幻的東西。我喜歡這種交錯、這種矛盾。
鄭文榮:瘦點,瘦點,全世界的女人都這樣說。比如說,當你拍攝時身體上下倒轉,戲服的鬚邊也會全部上下倒轉,令你步向一種……奇怪,有點像奇異生物的感覺,還你自己的本色。
徐世琪:我的主題是關於懸浮,當中有很多社會意義,或是一些更廣義的東西。其實為何人類盤古初開,那麼渴望飛上天上?可能是追求自由,可能是追求一些昇華,自己做不到的東西。我明知道做不到,但仍然堅持去做。
懸浮也可以是反抗的意識,是對地心吸力的反抗。為甚麼超級英雄大部分都會飛?其實是對一些社會機制,可能是藝術機制、藝術體制的不滿的反抗。
自由意志是甚麼?還是說你做的所有事情,已經由你的基因和一堆化學物質預先決定了呢?這個選擇有多少是發自你真正心靈上的東西,還是全都是化學反應?我要做出改變,因為只有不停地作改變,才能有變數。這些改變是好是壞,沒有人知道,但如果你沒有改變的話,你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世界永遠就這樣了。你唯有冒險一試。
我喜歡創造神話,我喜歡創造世界,創造我自己的世界。我有自己的故事要告訴別人。
梁美萍:集物之意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文:粵語)
梁美萍:我想在八年前左右,因為當時須要搬家,很擔心臨時找不到可以擺放如此多東西的房子,所以打算找個貨倉。當時沒想過要把貨倉當成工作室,因為我做的事情,未必需要一個工作室。我想我是處理物料的藝術家,所以我會用物料去做(創作)。
以嘔吐袋創作期間,無論去到哪裏,我都會時常收集,這些其實不算多。我覺得嘔吐袋這物件很有趣,你去到哪裏,沒人陪伴也好,嘔吐袋都會陪着你。
大件的(物品)有甚麼呢?大件的(物品)例如就有這些「龍鳳」。這對應該是六十年代左右,有自己的雲飾紋、木紋的特色。
訪問者:你可以講一遍你旅行時會收集的物品清單嗎?
梁美萍:買水晶球、嘔吐袋,拔別人衣服的毛……但在泰國比較困難,因為他們不穿毛衣。最近我對眼睫毛也有興趣,假的,「一眨一眨」的那些,不知為何會想到這個。
物料有趣的地方,在於它不是純粹由你製造出來,它可以是大量生產的。但它毀滅的狀態、存在的狀態,有很多的痕跡和過程,是跟一個現成物件在工廠拿出來時,是不同的。正正就是這種不同,要在極盡相同的對比下,才能看出當中的關係。
一萬隻,如果是180隻一箱,即是50箱對吧?結果應該是50箱左右。
譬如我有很多作品都是用數量作鋪排的,以突出量和質的關係。只要數量多,就會鋪排出一個意思。一件東西是我個人的聯想,但很多東西放在一起時,那個事實本身、存在本身,就會給你更大的空間,讓你將自己本身的想法放進去。
這裏有兩箱……這兩箱是茶包來的。其實不是(特地)浸的,是自己拿回家後飲喝過的茶包。愈是曬得久的(茶包),堆在一起時本來是濕的,顏色會愈來愈深,深得像深啡色那樣。
茶包喝完、高興完、思索完,你是沒有傷痛的。但(茶包)在你自己手裏,就不是再那麼純粹地探討其象徵意義,因為象徵可能是你塑造出來的。
為何你會望着它那麼久呢?為何會望着茶包在陽光下分組,一直變色,有甚麼狀態,令你如此沉入去呢?
這裏有一些箱子,是我以前擺放頭髮鞋子的,寫明黑色頭髮做的鞋子180隻。我會寫在這些箱子上,這些是灰色的頭髮,完全乾淨。
原來染髮或金色的頭髮,層次是很多的,又有粗又有幼。 那段時間你會完全投入頭髮(創作)那裏。但有段時間我一邊做,一邊摸着頭髮在手中編織起來的時候,老實說,很濫調,我真的流眼淚,我真的獨自在流眼淚。突然間好像摸過很多人,你摸着他頭上的頭髮,摸着陌生人的這件事,當中那種「眾生」的感覺,我只能用這個字(形容),是真的。
梁美萍:把公仔都帶來了,是嗎?
梁美萍助手:是的,就是那些。
梁美萍:你看到這些全部都是別人捐出來的,不是買回來的。我買的話,就算去大型連鎖玩具店,我都選不到那麼多不同(種類)。
它們(公仔)怎樣才能連在一起呢?主要是在某個位置中,我們放進了磁石。我會教你們怎樣鋸開某些位置……
我覺得動物會出現在公園裏,其實是一個馴服的過程,是馴服一個文化。裏面這些動物(公仔)其實是一些經濟「動物」,它是一件商品。作為經濟產物,它們是絕對馴服於你的。它們要很用力將磁石拆開,但分拆了之後,若你把這些「動物」並排而放,它們又會自動連在一些。這是一個抗衡的過程。
我們很早就問了救世軍,救世軍是不接收二手公仔的。之後大多數(公仔)我會給社區中心。南亞社區中心也接收不了那麼多,所以如果再沒有人接收,過一段時間,就會把它們送去堆填區。
我有個學生也問,接下來你會用這些公仔來做甚麼?因為她說,她們兩姊妹分享這些玩具,分享了很長時間,直至現在讀大學。她不捨得,「不捨得」是原有的決定,但你做一個決定,你想捐出來,其實就代表了一件事。就是說,的而且確,你到了某一個階段,你不想它們再在你身邊。「取」和「捨」之間,這個過程,在紀錄之中,其實是重要的。
你完全沒取捨,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生?如果你「捨」的話,你「捨」甚麼,又是另一個人生。
梁美萍:你開鋪每次都要搬嗎?開鋪後每次都要搬來搬去嗎?
黃先生:差不多每天都要搬的。
梁美萍:這是黃先生。
黃先生:你好,你好!
梁美萍:不是「龍鳳」,是一張很長的桌子,還有個圓形的燈,有個「壽」字那個。如果有人要的時候,你告訴我,我把它送回來給你。那個不是我的,只是先暫放於我那兒。
黃先生:會不會是弄壞了別人的車那一件?哈哈!
梁美萍:哈哈!
梁美萍:我覺得這間鋪重要的地方,是旁邊有人捨棄東西。即是整個區,尤其就近的地方,(人們)會捨棄東西。捨棄的物件集中後會來到這裏,黃先生再會再檢查一次。你會知道這些東西是在怎樣的脈胳之下,有着怎樣重要的文化發展。
「有權使用一切武器。」
黃先生:那個是……暴動。
梁美萍:我的天,是1967年!你在哪裏找的?是否別人收藏後被你拾到?
黃先生:是的。
婦女:很重!
梁美萍:她秤完(廢物)後就會放到此處。
婦女:是不是稍後可以開車了?
梁美萍:是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開車了?
黃依依:他日這裏會興建豪宅的了!政府規劃了興建地鐵或是甚麼的。
梁美萍:這是最後的寶藏了,這些建築。
黃依依:用土地來建樓宇,比用來放置這些(廢物)更值錢。
梁美萍:我不時會過來看看。看甚麼呢?都是看重複的東西。人家丟掉的東西是重複的,你看的東西又是重複的,但這就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那種不斷重複。這個很日常的部分,是我們看不到的。
你說,多美麗?對我來說很美麗。
他們可能真的當是一份職業,但對我而言,是他怎樣將一個社區中,我們所遺棄的東西重整、分類,再回到循環的位置上。而循環的階段,跟工業大廈的生產與生產出來的物件,繞了一個大圈。其實又回來這個區,又放回此處。
這個連繫……我相信你作為藝術家的話,或者說你做創作,別說藝術家,你的觀察、敏銳度,其實是你自己創造時,其中一個可以把玩的能力,或是支持你做創作的能力。
張曉剛:血緣與家庭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文:普通話)
張曉剛:把這個作品當作一個系列的正式開始是1994年,然後,它的靈感來源和準備工作,大概是1993年下半年開始的。其實起因很簡單,就是來自於對家庭老照片的一個發現,感覺為甚麼照片會那麼觸動我。歷史裏面包含很多的東西,是過去我們忽略的東西。而且,看我的家庭的照片吧,看到我父母的年輕的時候,跟我們的青春的這種對比,就感觸很深。我就覺得「家庭」這個概念很有意思,一個是我覺得我的「大家庭」,跟我個人的家庭的影響也有關係,另外一個就跟我的生活的環境也有關係。
我覺得我始終很關注我們的家庭裏面的變化。另外一個在我生活的單位上,我們的學校是吃、住、教學、創作,全部都在一個院子裏面的這麼一個單位。我天天在那兒,我就感覺好像也像一個家庭一樣,人和人的關係那樣複雜。後來隨著我的家庭發生了改變,因為我孩子在1994年出生,(孩子)出生以後對我個人的生活發生很大的改變。這個時候大客廳裏面開始出現小孩,聯想到我的童年、少年,這個時候「家庭」增加了一些深度了,就不是表面的一個公共和私人之間的關係了,它可能就像後來取的名字一樣,跟血緣也有關係了。
從黑白的中間,我喜歡使用一點其他顏色,包括一些光斑、紅線這些處理,來加強這個被改動的部分,但是顏色都是沒有冷暖的關係,都是黑白的關係。只有色階的關係,沒有色彩的關係,是這樣的一個想法。
而紅線最早還是受芙烈達(Frida Kahlo)的影響,但她有另外一個意思——生命跟生命有關。我也想把這些人都串在一起,他們可能是親人,也可能是朋友,也可能互相都沒有關係。我想這樣把它像個網絡一樣串在一起,形成一個家庭的感覺。
石漢瑞:設計香港品牌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文:英語)
石漢瑞:我敢說,有甚麼樣的客戶,就有甚麼樣的設計師。如果你遇到一個銳意創新的設計師,就千萬不要錯過。
與我合作過的很多客戶,名稱都有「香港」二字,例如香港上海滙豐銀行、香港置地、香港上海大酒店、香港國際航空等等。我想毫無疑問的,那是為香港建立品牌,打響其名號。
我在1961年來港,那時我正為一本名叫《The Asia Magazine》的雜誌工作。它在紐約有一個辦公室,當時他們決定逐漸進駐香港,我就打算來闖一闖。
我來香港的時候,是做了充分準備。其中一點是我帶了很多「彈藥」。我的武器有兩種:概念和對比。我一直為中國視覺文化及日本文化着迷,我也盡量將之運用,但同時會加上一點現代元素,正如我所說,一些已知和一些未知的事物。
其中一樣我很引以為傲的東西,舉例來說,就是牛奶公司的標誌,它在中英文絕對對等。我們使用相似的字體,雖然分別是英文字母和中文字,但我們讓中英文看上去感覺一樣。顏色相同,字體大小亦一致。它們可以互換使用,而那代表了一種彼此尊重。
我創立自己的公司後,承接了各式各樣的項目,其中一項是設計香港上海滙豐銀行的鈔票。我使用了銀行大樓的外觀,銀行的舊大樓外觀很獨特,我也使用了獅子作為銀行的吉祥物。你需要有一些能抓住觀者注意力的東西,足以令你的產品,你希望推銷的任何東西,在競爭者之間以及流行的風格當中脫穎而出,這樣你才有突出之處。
我沒有讓自己定型為酒店設計師、書刊設計師、鈔票設計師,又或是設計舞廳的,是以全才的設計師自許,可以設計海報,可以設計包裝,甚麼都能設計。
困難之處在於要令設計富有趣味,讓人觀看年報或宣傳冊內的插圖會覺得賞心悅目,並令圖片不只為說明某些內容而存在的附屬品,而是本身就是有其價值的精彩事物。很多人不理解當中差異,但設計所表達的情感、蘊含的概念,以及你所下的工夫,就是能吸引和打動人的要素。
楊東龍:不可言說的空間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譯:粵語)
楊東龍:畫畫是去製造那不可言說的空間。可以嗎?
馮美華:這是相片對嗎?
楊東龍:這是相片。這些我都當是相片。
有一個限制,其實畫框本來就是一個限制。你有這個限制之後,你就可以開始做些甚麼,把那限制變成不是限制,或去超越限制。其實有不同的方式。
補充一句。收聲,收聲。我指的限制是生命體的限制。任何一個畫畫人也好,一個創作人也好,任何一個人都要面對的,就是一個生命體的限制,你就去選擇語言。
倒轉頭亦可以,就是那選擇呈現那個限制。
訪問者:所以你是一直在跟限制去共舞?
楊東龍:我喜歡這個字眼──共舞。
馮美華:這個可以沒有的?
楊東龍:對啊。
馮美華:但你又放了進去。
楊東龍:但有了就好看嘛。(笑)那實在是好看嘛。
訪問者: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楊東龍:對啊。如果你看到某些事物是好的話,你不需要去尋求解釋。對吧?這部分就是說了太多。
這幅在這批中較早的,這幅應該較早,大概在95年左右,或93、94年上下。這張跟那張有點相似。
有些畫看上去沒有任何形狀,但其中的肌理、厚度,其實很多時跟具象畫的肌理之類有關。例如我一直對光線變化,光線投射在人身上,或投射在物件上的變化,我一直都很感興趣。這是由抽象到所謂具象,其實一直用得着。剛才那地板,對我而言其實也是一種抽象。切走上面那一部分,下面其實是抽象來的,不是嗎?(笑)
訪問者:為何突然想要如此貼身?
楊東龍:腳踏實地嘛,因為做爸爸了。是很簡單的。你對嬰兒可以談甚麼呢?談藝術史嗎?知道嬰兒的視覺發展,由開初看不到東西,到後來朦朦朧朧看得到,會追着光線來看。我首先想到的是,要在一盞燈附近畫一些甚麼給她。她應該知道吧,因為這個故事我很少跟人說,是她契爺說出來的。
阿傑,這個讓我來!
訪問者:你畫了這麼多大的畫,要搬到別處時怎麼辦?
楊東龍:是的,所以當時丟掉了許多(作品),這是這樣。搬不動了唯有丟棄。有些事情我會想得比較實在。如果當時想到要揹着這麼多畫,可能現在我只懂揹着那些畫,不懂畫畫了,對吧?正因為當時全丟棄了,只有全丟棄才能畫新的畫,於是我就丟掉了。
是的,還有兩塊。
我相信有價值的事物會在我現在的畫中走出來,甚至它走出來我也未必知道。
有許多棄畫的方法,有些人真的會毀滅掉一幅畫。我已記不起當初有沒有這樣試過了,但很快我就不再試這種方式。我用了一種更懶惰的方法,就是我搬到街口。有人要就要吧。
油畫本來其實是非常「工匠」的手藝,你永遠有事可做。一張畫要畫甚麼,其實我沒有很清楚,只是隨意找個起點,所有事情都在過程中產生。一幅畫對我而言不是要你明白些甚麼,反而是產生思想上的空間。我覺得這一點更重要。
當你畫到某時候,你會進入一種狀態,你不知道自己在畫甚麼。於是你自己又會問,這個狀態是否真實?其實是一種糾纏,跟現實的糾纏。所以為何我要畫具象畫,也是一種糾纏。因為具象畫首先給你看到外在的東西,然而當具象畫說的又不是外在的東西,它就會開始產生別的意思。
我並非那麼重視藝術的探索,反而是人生的意義。我只是借藝術探索去呈現人生的意義。我覺得我的生命有限,我寧願認認真真去做好一種物料,比不斷去嘗試不同的物料要好。我自己覺得這是窮一生去做的事情。
畫畫是「過日晨」,也對的。那是有前設的,甚麼是「過日晨」呢?你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所以你喜歡怎樣去「過日晨」,沒有人可以加任何意見。
何藩:決定性的瞬間 |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文:粵語)
何藩:其實我偏向喜歡黑白。我不是不拍彩色照,但我發現一件事,彩色沒那麼適合我的世界。黑白給予我一種距離,怎樣的距離呢?跟現實人生的一種距離。我覺得這個距離很重要,現實人生是七彩繽紛,黑白好像抽離了一樣,更能夠令觀眾、觀者,有一種思維,一種沉思默想的空間和深度,跟我、大家產生共鳴。
我好喜歡黑色。黑色好像一種力量,好偉大,好神秘,好像可以主宰世界的一種力量。我覺得我拍照很隨意,意之所至。例如我住在半山麥當勞道,中區,我由中區走下來,當時沒有地鐵,就揹着相機,由麥當勞道半山走下去,路見橫街窄巷,煙霧迷離,有些小人物,芸芸眾生,草根階層,弱勢社群。我覺得他們所表達的一種香港精神,是最令我難忘的,小人物拼搏求存,一直在掙扎奮鬥。
我很注重光。我覺得攝影是光的藝術,我要光合我心意,不談對錯,便要等光。當時有感而發,我就表達當時的心境,我的一種感覺。大文豪巴爾扎克(Honoré de Balzac)說過,他說藝術除了感動之外,便甚麼都不是。偉大!他說得偉大。
這一張呢,我必須坦白告訴各位,不是我的功勞,是上帝跟我開的一個玩笑。根本我不是在拍小孩,底片是四方的,實際上我在拍電車路。初初看,實在不行,看著看著,一旁有兩個小孩,更好玩,更有趣。放學後,兩家那樣,這樣好像⋯⋯有著節奏一樣。我喜歡玩剪裁,像製作電影一般,我很喜歡玩剪接,那是怎麼樣呢?剪接可以令你的作品起死回生。攝影也是一樣原理,那邊是死的,這邊是活的,那就把它剪掉。真正的好相片不在相機,而是在你本身,是在你的眼,在你的腦,在你的心,不是在於冷冰冰的機器。
曹斐:建構《誰的烏托邦》| 香港手語
影片謄本
(原文:普通話)
曹斐:《誰的烏托邦》的創作裡,我當時分了很多步驟,一點點去接近這個結果。所以一開始做了一些問卷,要求工廠發散給不同生產崗位上的員工,最後確定了大概二、三十個員工,作為我們這個項目小組主要的工作坊的員工,然後就每週定期跟他們聚會,還有做一些小的工作坊。所以在這過程裡面,慢慢發展到他們每個人身上的故事。因此在這影片裡面,其實也將她們一些沒被實現的願望或者夢想,在工廠裡面的舞台給他們做了一次呈現。
那影像裡面又分了三段式。第一段就叫做「產品的幻想」,因為我們做了大量的紀錄影像部分,也花了這半年時間的一部分,拍了不同生產線上、流水線上的環節。在聲音部分,觀眾除了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機器的部分外,例如張安定他對聲音也做了一個抽空的、重組的一個處理,所以你既像在工廠環境裡面,但它又有一種比較空靈的感覺,就能把工人的內心那種孤獨的東西給勾出來。然後,影像的第二部分就是童話吧,是吧?就是看工人們在這個生產環境裡面跳舞,舞蹈包括芭蕾舞、霹靂舞。這一部分的結尾,是在他們宿舍裡面,看著這個廠區、這些貨車、物流輸送到遠方。最後就是每個人的肖像。
所以我覺得,很多觀眾在看第一部分的時候以為是純紀錄片。它很有意思,因為它是個燈泡廠,它是照亮我們這個物質世界,但同時有沒有照亮他們這個內在,或者有沒有照亮他們的生命呢?所以也是這個影片的題目,《誰的烏托邦》。我沒有用到問號,很多人問到打這個作品的時候是不是加一個問號,其實我說不需要一個問號,因為這個「whose」就是代表了誰的。所以這個問題也在問我們、也在問他們,就是我們的烏托邦是由誰來建構的。
製作人員
- 監製
M+
- 香港手語
香港展能藝術會
- 影片製作
王偉健
- 策展研究
周麗珊、彭綺雲
- M+製片人
Lara Day、蘇浚
- 特別鳴謝
馬容元、黃炳
特別鳴謝香港展能藝術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