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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6日 / 孟廷、梁顯勝、梁譽聰

博物館如何拍攝藏品?

六個花瓶在白色的表面上排成一行,每個花瓶都有透明的立方體玻璃底座,連接着底座是一根又長又彎的幼管。其中四個花瓶的幼管是透明的,另外兩個的幼管分別是鮮藍色和紫色。每個花瓶的頂部都有一朵玫瑰,花瓶旁邊有一副色卡,上面可見由多個不同顏色方格組成的色盤。

倉俁史朗的《Flower Vase Ephemera》(1989)與色卡的照片

博物館拍攝館藏的過程很複雜,尤其當博物館大樓還未完成。了解M+將館藏數碼化的獨特過程

每天都有博物館訪客用手機為展品拍照,但博物館拍攝館藏的過程就複雜得多,皆因所得的圖像往往須滿足不同用途。目前,M+的攝影團隊正在臨時的工作室施展創意,同時為進駐在西九新大樓中特設的工作室作好準備。

在本文中,帶領M+數碼化工作的版權事務團隊會暢談藏品數碼化的過程。我們與版權事務經理孟廷(Tom)、版權及圖像管理專員梁顯勝(Davis)與圖片編輯梁譽聰(Dan)進行了訪談。

甚麼是「數碼化」?

Tom:意思是為我們的館藏製作數碼圖像;宏觀來說,數碼化還包括關於圖像的文字紀錄,以及以數碼方式呈現館藏時所牽涉的任何事物。

作為大型文化機構,我們致力達致國際認可的水平,並依循國際上頂尖的作業方式。在博物館大樓落成後,我們就會有專用的攝影工作室。現在,我們在場地限制下發揮創意,為博物館提供所需。

一件小雕塑正被拍攝。雕塑由三個花瓶狀的物體組成,一個疊着一個,全都由一層層紅白藍帆布製造。雕塑放置在一張白色桌子上,後方是白色背景。一盞巨大的燈照着雕塑,而房間的其他部分漆黑昏暗。

拍攝黃炳培的《回到未來/紅白藍 10》(2006)

Davis:以當代文化機構而言,我們的博物館還很新;與其他歷史悠久的博物館相比,我們現有的設備、工作室、預算與拍攝時間表均迥然不同。現有的國際標準大多是關乎畫作、照片、草圖和建築繪圖等平面藏品,因此在處理這些藏品時相對容易。但當拍攝裝置、雕塑、家具、霓虹招牌及其他類型的M+館藏時,要達到某個統一的標準就困難多了。

對於行為展演或雕塑組件等作品,能否有一套標準的展現方法?慶幸的是,我們能與策展人甚或藝術家緊密合作,確保我們能準確地呈現他們的作品。

數碼化如何進行?

Davis:現時我們會先收集M+同事需要拍攝的藏品清單,然後根據拍攝所需的設置排出先後次序,例如藏品的大小,以及藏品是立體或平面。接着藏品管理專員及修復員會為我們判別哪些藏品的情況可供拍攝,並協助拍攝期間按次序轉移藏品的物流安排。

Tom:拍攝不同種類的藏品各有難度。即使拍攝一幅畫作,雖然看似簡單,但也可能遇到各種燈光的技術問題。有些畫作紋理複雜,若然用了非常集中的燈光,畫作就會出現很多光點,影響人們對圖像的觀感。

Davis:而不同物料的畫作對燈光也有不同反應。我們須要逐步調整打燈的方式,以及摸索最佳的拍攝方法。

兩個人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放了一台手提電腦,螢幕顯示一幅油彩布本畫作的圖片,畫中的男人正看着一幅畫,那幅畫內亦有另一個看着畫作的男人。這幅畫的實物則放在手提電腦後方。

拍攝馬雲飛的《無題》(1995)

Tom:圖像的構圖亦投注了不少心思,這絕對是博物館說故事能力的一環。

Davis:事實上,這是拍攝過程中最困難之處。我們能克服技術限制,但是,我們是根據照片的用途來決定如何拍攝藏品,而這種決定最終會直接影響我們希望透過圖像傳達的訊息。即使是同一件藏品,不同策展人亦可能想以不同的方式呈現。雖然博物館攝影有時像科學多於藝術,但亦講求對藏品創作過程和詮釋方式的掌握。

一幅有深色背景及漢字的作品,以聚酯薄膜托底,裝在框架內,並以夾子固定在金屬架上。作品以背光照明的方式展示,後方有燈光穿透。一群人圍着設置妥當的畫作,並以相機對準作品拍攝。

拍攝郭孟浩(蛙王)的《安靜的行為》(1976)

Tom:我們亦須要時刻謹記自己在處理藝術品,保護藏品絕對是我們的首要原則。我們希望盡量減少每件藏品被拍攝的次數。有時候,我們只有一次拍攝機會,尤其當作品將被外借到其他博物館或畫廊展出,所以我們在可以拍攝時,就要盡量仔細地記錄作品的面貌。

所有這些不同的因素,讓拍攝藏品變成饒有趣味的挑戰。亦因為在這樣講求臨場應變的環境下工作,我們必須發揮創意,應對每次拍攝。

Dan:拍攝完成後,我會編輯圖像並作後製處理,主要是減低圖片中的雜訊,包括多餘的干擾,例如摩爾紋,這是數碼圖像上常常令畫面顯得模糊的放射狀圓圈,會破壞從光至暗的自然漸變。我亦要解決塵埃問題,這是所有人的死敵,不時在拍攝時黏附到鏡頭或藏品的表面,在圖像上造成光點或黑點。

我以前是商業攝影師,總要努力美化照片所呈現的物件;然而在博物館,拍攝照片是為了呈現藏品的真實模樣。我要小心平衡兼顧,雖然可以移除視覺干擾,但準確記錄藏品的本來面目亦同樣重要。

我會使用的工具之一是色卡,它能讓相機和電腦得到準確的顏色,保持色彩一致。色卡由二十四色的色盤組成,可作為藏品顏色的固定參考,避免可能出現的色差。

Tom:我還想說說版權管理。版權雖然在字面上跟數碼化無關,但卻是發佈圖像的一個關鍵。我們非常尊重創作者的版權,以及必須得到合法的許可,方會透過網絡或出版物與大眾分享數碼化的藏品。我們努力找出版權持有人,並與他們達成協議,讓我們製作的所有圖像都可供出版和使用。

在數碼化過程中,哪些作品特別有趣或具挑戰性?

兩張圖片左右並排。兩張圖片上,可見同一本雜誌放在白色表面上。雜誌封面上有一層層顏色不同的物料,表面以噴漆噴上看似是「V」與「C」的兩個英文字母。另外,封面上還有螢光藍、螢光紅和螢光橙的色塊。右圖中,這些螢光色看起來明亮很多。雜誌旁邊有一副色卡,上面可見由多個不同顏色方格組成的色盤。

陳益2012年推出的雜誌《WERK第19期:CLUB 21 × COMME des GARÇONS》(2012)的照片。為了準確地呈現螢光色,我們為陳益的雜誌進行調色,圖為雜誌調色前後的模樣

Davis:有一本陳益的雜誌《WERK第19期:CLUB 21 × COMME des GARÇONS》(2012),封面用上好幾種不同的物料,包括螢光顏料。拍攝這本雜誌特別棘手,因為螢光色很難處理,相機沒法把它直接拍下來,即使有幫助器材「正確」辨認顏色的色彩描述檔軟件也沒法子。我們須要使用Photoshop或Capture One這兩個軟件,並靠技巧純熟的修圖員不斷反覆嘗試,才可在圖像呈現藏品的螢光色。

我們把雜誌放到為校正色彩而設的燈光環境中拍攝,之後為它調整顏色。我們現在使用標準光源D65為藏品打燈,然後比較雜誌本身和它在調色用屏幕上的顏色,並用上影像編輯軟件,確保實物與它在屏幕乃至印刷品上的顏色盡量相似。說到屏幕,事情或許更加複雜,由於不同電腦程式在不同屏幕上呈現的顏色都各有差異,例如我們在這個屏幕和瀏覽器看到的,與在另一個看到的未必相同。

Tom:正如之前所說,你須要在拍攝時決定描述的是甚麼故事。以這本雜誌為例,你可以只展示其封面及書頁中的圖像,亦可以選擇另一拍攝方式,強調紙張的質感,以及紙張邊緣或鏤空部分的設計巧思。

兩張圖片左右並排。左圖可見一件由多個部分組成的裝置作品,當中包括房間角落的兩張米黃色扶手椅,兩張椅子中間的金屬座地式煙灰桶,以及牆上五幅以粉紅色作背景、印有花卉圖案的布本畫作。左邊扶手椅的兩側和後背,以及右邊扶手椅的椅墊也印有與畫作相同的花卉圖案,椅子下方的木地板有一半被灰色紙張覆蓋。右圖中可見同一件裝置作品,但地面完全被灰色紙張覆蓋。

林明弘的《untitled, cigarette break》在修圖前後的模樣

有幾次我們要拍攝小型的裝置作品,過程中也須採用創新的手法。

Davis:有一次,我們要拍攝林明弘的《untitled, cigarette break》(1999),這件作品由兩張沙發及五幅牆壁掛畫組成,而藝術家當時亦在場提供指引。當所有東西裝置妥當,藝術家發覺地板與作品並不搭配。我們最後以灰色紙張覆蓋地板拍攝,這樣Dan就可對地板進行修圖。

M+未來的數碼化工作會如何進行?

Tom:我們正摩拳擦掌,期待在博物館大樓落成後搬進全新的工作室,並且熟習更先進的器材與新的拍攝程序。我們還期待調整一下工作步伐,使之能恰到好處,並在燈光條件全能由我們控制的環境下拍攝。我們在現有資源下,工作能夠做到現在的程度,我已經感到十分滿意,但當我們進駐特設的工作室後,拍攝水準又將更上層樓。

Davis:我們一直努力符合更多國際標準及架構,亦會與修復團隊協作,試驗各種不同的拍攝方法,例如利用紅外光、紫外光或X光的多光譜成像技術、反射轉換成像技術,以及攝影測量法。

內容由網絡編輯Ellen Oredsson轉述。為確保行文清晰,以上訪談經過編輯。此文章原於「M+ 故事」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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