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制作人兼艺术家曾吴谈论《对联/对练》这部于香港拍摄、探索中国革命诗人及女性主义份子秋瑾(1875至1907年)生平的作品
艺术家曾吴2016年的电影作品《对联/对练》于香港海域一艘中式帆船上拍摄,作品重新演绎秋瑾(1875至1907年)的生平。秋瑾既是诗人,也致力争取女权,因参与反清革命而就义。这部电影内容环绕她与女性书法家兼出版人朋友吴芝瑛(1868至1934年)之间的亲密情谊。
曾吴身兼艺术家、电影制作人、行为展演者多重身分,并且是2018年麦克阿瑟奖得主,她透过众多作品探究隐秘历史、社群建构,并探索翻译和展演中的新可能,这部即将为M+纳入馆藏的《对联/对练》就是其中之一。本文中,曾吴与M+流动影像策展人Ulanda Blair畅谈她多元的艺术实践、纽约艺术家Charles Atlas对她的影响,还有《对联/对练》背后的故事。
曾吴的作品《对联/对练》和《Into a Space of Love》(2018年)将在M+与悉尼歌剧院联合呈献的「脉动深藏」活动中放映。这个在5月29日至6月2日举行、为期五天的流动影像活动属悉尼歌剧院年度当代音乐节目「Vivid LIVE 2019」的一环。曾吴将在活动期间介绍Charles Atlas的电影作品《From an Island Summer》(1983至1984年)和《Hail the New Puritan》(1987年)。
Ulanda:对于不太熟悉你作品的人,你会如何形容自己的艺术实践?
曾吴:我的作品甚具合作性质。当我开始创作新作品时,心中不一定有特定的题目或题材,我主要考虑的是想和谁合作,还有我想探索什么样的关系。我通常会从一条问题开始,然后在与他人交流的过程中,让作品逐渐成形。此外,我的作品亦以展演为主,所以在与他人合作时,我会尝试将展演变成「游戏」。我认为自己的角色类似社会环境的指挥,并将那些经验化为流动影像。
Ulanda:流动影像艺术家Charles Atlas对你的创作有何影响?
曾吴:我是看了《Hail the New Puritan》而初次认识Charlie的,这是一出关于舞蹈家兼编舞者Michael Clark的虚构纪录片。我看过作品后叹为观止,它呈现虚构与现实的交织,用电影的叙事结构记录真实情境,真确地捕捉了1980年代末伦敦地下俱乐部的面貌。 Charlie曾告诉我他当时如何与Michael消遣游玩和参加派对,只用了很短时间就把这部片拍完。他当时的生活与拍摄过程好像融为了一体,这点对我的创作方式很有启示。
Charlie与现代舞蹈家Merce Cunningham的合作,以及他们一起创作的众多电影亦令我深受启发。他们不断进步求新,其电影亦随之蜕变。 Charlie与Merce全心投入这场紧凑和不断积累的实验,并寻找两人合作的独特语言。我与boychild长期合作,常令我想到那些电影作品。
我与Charlie现在已成为朋友。 2014年,我们在一场Frieze举办的对谈中相识,当时的主持是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媒体及行为艺术总策展人Stuart Comer。此后,我和Charlie一直保持联络;即使只是与他见见面,听他谈谈人生中的故事,我已感到获益良多。
Ulanda:《对联/对练》这部在香港拍摄的作品是如何开始的?
曾吴:近十年来我一直搜集有关秋瑾的资料,她除了是诗人外亦致力推动女权,最后因投身反清革命而捐躯。因此当独立艺术空间Spring工作室邀请我担任驻场艺术家时,我觉得那是天赐良机,让我可以创作关于秋瑾的作品。就这样,香港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场域,让我思考一连串基本问题:在亚洲脉络下,酷儿性(Queerness)代表什么?我身为来自「西方」的美籍亚裔人,如何能担任连系两者的桥梁?而在香港,政治环境如何令中国人的身分变得更加复杂?在此背景下,有什么方法可以表达酷儿的所想所欲?
对我而言,秋瑾故事的重点在于其书信和诗作字里行间所能看出的端倪。当然,各人有各人的诠释,所以我无意将任何现代框架加诸她身上。我所作的研究,是我发掘隐秘历史的方法,但也给予我一个理由,与他人谈论今天的酷儿经验。这电影有多个层次,既有以历史研究为本的一面,亦有当代社会元素。
我亦想说说在2017年底开始暂休的Spring工作室。 Spring工作室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不止是一个让艺术家驻场创作的机构,而且是一个能孕育作品和生成意念的地方。拍摄的第一天,我的副导演生病了,于是时任Spring工作室总监李绮敏临危受命顶上,更做得十分出色。拍摄这部电影让我甘之如饴;我们预算不多,却创造出格局恢宏的作品,全赖很多人的参与和共同为它倾注心血。
Ulanda:可否介绍一下《对联/对练》中的「刀剑姊妹」,以及她们在片中的角色?
曾吴:《对联/对练》中穿插富动感的武打情节。 「刀剑姊妹」在戏中的出现,暗示秋瑾于1906年认识并加入激进团体「共爱会」。
这项目开始之初,我曾开玩笑说要拍一出女同志功夫片,怎料最终真的拍了出来。在电影与电视中,秋瑾经常被想像成习武之人,亦有几张经典照片是她持刀剑拍摄的,因此在我的电影中加入武打片元素,看来也顺理成章。最后我与一群练武的上海年轻女子合作,邀请她们来港拍摄。我给她们读秋瑾的诗,让她们自行编排动作和剑法来演绎。
Ulanda:最后,你一直以来的艺术创作都有翻译与诠释的部分,可以谈谈你的想法吗?
曾吴:我发现自己在创作时经常穿梭于不同语言之间,所以很多作品都涉及翻译。大部分时候都不能直译,因此我们需要寻找可以互相理解的空间。
在《对联/对练》中,我找来香港性小众社群的人士,以粤语、普通话、印尼语、伊洛卡诺语和他加禄语诵读刻意「错译」的秋瑾和吴芝瑛诗作。我赫然发现酷儿性与翻译的隐喻关连──那是一种弦外之音,或需要密码来解读。只要你看得出蛛丝马迹,酷儿语言其实已化作不同形式存在;只要你需要它,便找得到。
为确保行文清晰,以上访谈经过编辑。此文章原于「M+ 故事」发布。此简体版本由机器转换自繁体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