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二十一世纪
我们所身处的世界变化万端,传统艺术媒介如何能保有生气和与时俱进?网络、社交媒介、数码科技、人工智能的长足发展,令人类集体图片库中的图像数目出现爆炸性的增长,静态的绘画能否不仅仅是这无垠的数据沧海中之一粟?曾几何时,绘画这媒介有着无可取替的意义,能再现人所见的世界,并渲染出不可见的领域、想像的天地和精神层面,但自摄影于十九世纪出现后,绘画面对一次又一次「危机」甚至「死亡」。电影、电视及其他影像制作技术已或多或少取代了绘画,并削弱其神圣地位。而历史上各时期所产生的政治意识形态,都有偏好的绘画类型,必然颂扬某些画派,质疑其他风格。
艺术家却无畏不屈,一再寻找方法消弭所遇的新矛盾及冲突,并以之为原动力为绘画创造新生,令其呼应各时代。相较于以智能电话拍照,创作画作时所需的工夫、技巧、反思内省等,继续受专家和大众所赞赏推崇。绘画既是沟通的媒介,也是事物结晶成形的过程,成为保存特定时刻、蕴藏创造者的情感精神,以及承载所选所用之材料的时间囊。
时至今日,中国已发展成经济政治强国,面貌已与二十世纪末回异。其当代艺术领域更加接纳世界各地传承的艺术传统及发展潮流。新一代艺术家自然发展出独特的图像风格,回应中国前所未见的社会状态,崔洁的画作便是箇中佳例。她的绘画多以建筑空间为主题,画风既怀旧又充满未来主义色彩。
中国重新登上世界舞台之时,因其无与伦比的强大生产力,尤其能大量制造廉价产品而被称为「世界工厂」。而在艺术界常被引述的例子,便是深圳大芬村。当地聚集数以千计技巧高超的画师,大量制作出口欧美等地的名画摹本。德国艺术家克里斯坦.扬可夫斯基(Christian Jankowski)的《中国画家》(The China Painters)系列中,就拍摄了仍在施工的大芬美术馆内的展厅。他委约大芬村几位画家依照他的照片画画,并在作画时想像自己是未来的美术馆馆长,在画中加入一幅希望美术馆会收藏的作品。这些画中画的类型五花八门,体现的不只是画师个人的审美喜好,更反映官方艺术史所颂扬的类型与观者喜好之间的落差。
这些名画复制本犹如于十八至十九世纪盛行并大受欢迎的中国外销画,提醒人们艺术制作在中国长久以来都是与经济活动息息相关的跨文化行为。个体性、作者身分、原创性等是绘画作为表现媒介的核心概念,扬可夫斯基此系列反映出这些概念如何从根本上被动摇。艺术家采用集体、合作、工业生产模式,参与或隐晦地批评不断扩大的全球化经济及包括画作在内的货品流通。
此文章节录自《M+馆藏选粹》,此书精选了M+具代表性的视觉艺术、设计及建筑、流动影像藏品。本文稍经编辑,与原文略有不同。所有图片:M+,香港。
郑道炼是M+的副总监及总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