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

M+ no longer supports this web browser.

M+ 不再支持此網頁瀏覽器。

M+ 不再支持此网页浏览器。

2018年1月5日 / Lars Nittve

走出阴影,得见天日:思考洛杉矶与香港当代艺术的景况

宽敞的房间中,墙上投射了很多英文短句。

曾建华,《无尽虚无-0》,2015年,多频录像及声音装置,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前M+行政总监李立伟论述洛杉矶与香港之当代艺坛比想像中更为相似

我仍记得几年前一个晚上,在威尼斯看到的那些困惑惊讶的神情。那是2015年第五十六届威尼斯双年展,在被我们私下称为「香港馆」举行的曾建华个人展览开幕晚宴。席间我致辞表扬这位艺术家,并赞美香港精彩活跃的当代艺坛。我并非首次将香港现况与洛杉矶艺坛(譬如1990年代的面貌)相提并论,但今次显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问题自四方八面袭来!我指的到底是什么?香港与洛杉矶毕竟有霄壤之别!

没错,两地显然大有分别,相异之处不言而喻:一个是世界闻名的垂直城市,另一个则在太平洋对岸扩展,仿佛极目无尽的扁平网络;两地的文化、语言和政治差异亦同样明显。然而,我们亦可留意到两个城市的自我形象,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电影业和流行文化之上。更甚的是,两城的历史相若,都是初建于原本人烟稀少的区域,并且其发展在很多方面是违逆自然的限制。

不过,我所提出的对比,其重点比这些更具体,那是源于约三十五年前我的一个尴尬发现。我首次到访洛杉矶期间发觉,许多与我投契的艺术家,例如:Ed Ruscha、James Turrell和John Baldessari,还有那些在我这个欧洲人眼中,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纽约人的艺术家,事实上是深深植根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美国西岸,更确切地说是洛杉矶。可是,我们在欧洲所看见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展,皆由如Castelli等纽约艺廊筹办;我们所读到有关他们的报导,均出自如《Artforum》、 《Art in America》等纽约杂志。那时,我发现自己并非唯一有此错觉的欧洲人,后来亦察觉这个误解仍在持续。在1980年代,愈来愈多洛杉矶艺术家受到国际关注,如Chris Burden、Paul McCarthy、Mike Kelley、Charles Ray等,不胜枚举,但他们被「再脉络化」(re-contextulised),或者应该说是被「去脉络化」(de-contextualised)。故此,在国际艺术界的地图上,洛杉矶仍是踪影杳然。

五幅并列的画布,上面写有文字。由左至右,上面写着「this is evil」(这是罪恶)、「this is the last evil」(这是最后的罪恶)、「this compounds and solidifies evil」(这形成和加剧了罪恶)、「this drains evil from the world」(这令罪恶从世界中流走)及「now that this has been done it will never have to be done again.」(现在完成了,以后就不用再做)。

Mike Kelley,《Apology (from Australiana) 》,1984年,丹麦路易斯安那现代美术馆,© Mike Kelley美术基;图片:金会版权所有,由纽约VAGA授权

我开始在这些迥异的艺术家之间,看出一个有趣的关联。把他们连系起来的,正是他们本身的差异──不仅是个别艺术家之间的差异,还在于他们与艺评人主力向市场灌输的主流趋势、风格和分类的差异。这儿并不像纽约,有普普艺术、极简主义、概念主义或其他广为人知的艺术运动或风格,反之,这里有的只是原创的混合风格作品和互相扞格的策略。这些艺术家之间的另一个关联,是他们的艺术生涯皆始于洛杉矶。他们吸引我的,正正是他们的「不纯粹」,因为他们不可能被分类。

我当然想知道更多,以了解他们的出身背景,于是便开始寻找书籍和展览图录。可是一找之下发现,这些资料似乎付之阙如。从没有大型展览阐明洛杉矶艺术家显著的非凡之处,仅有一本著作以此为题──Peter Plagens的《Sunshine Muse: Art on the West Coast, 1945-1970》,已是1974年出版的书。这种情况有许多解释:艺术市场(如出版商与艺廊)对加州一隅相对缺乏兴趣,自信不足,或难以选择哪些艺术家应纳入这个艺术圈中,而形容这个艺术圈最贴切的方式,是「一个互相支持的跨世代朋友圈子」。

油彩、喷漆纤维板,红色的背景上是蓝色的大圆圈。大圆圈的中央有一个紫色小圆圈,围着鲜红色的边,旁边有更细小的橙色圆点图案。

Billy Al Bengston,《Buster》,1962年,油彩、喷漆纤维板,圣地牙哥当代美术馆藏品,美术馆于2002年购置,向1968至1972年拉贺亚当代美术馆(La Jolla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馆长Thomas S. Tibbs(1917–2002)致敬,© Billy Al Bengston,1962

所以,我看到有一件事可以做,甚至视之为使命──筹办一个展览,尝试从欧洲局外人的独有角度,概述洛杉矶艺坛由1950年代末或1960年代初起的发展;将当地艺坛面貌补充完整,在欧洲已颇有名的艺术家以外,介绍更非凡且尚未受国际关注的艺术家作品。将Ed Kienholz与更本土的潮流界传奇人物,如Wallace Berman和George Herms的作品并列,同时,特别推介超有型的Billy Al Bengston、 Joe Goode与Ed Ruscha的作品。

经过多年的资料搜集,「Sunshine & Noir: Art in LA 1960–1997」展览逐渐成形,呈现四十九位艺术家与一个艺术团体合共逾两百件作品与装置,还有两件分别由艺术家Paul McCarthy和Diana Thater策划、合共四十四个单频道录像的装置。展览由丹麦哥本哈根外的路易斯安那现代美术馆(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举行,并与原先的计划不同,先于德国和意大利展出,再移师洛杉矶汉默美术馆(Hammer Museum),作为大名鼎鼎的博物馆总监Henry T. Hopkins退休前的告别展览;Hopkins在预展上致辞时道:「这是一个我们自己无法办成的展览,必须由局外人来做才行。」

那么,展览呈现的是什么景象?跟今日的香港艺坛有何关系?

油彩布本,在橄榄绿色的大正方形前,绘有一个深蓝色牛奶瓶。

Joe Goode,《Milk Bottle Painting (Green) 》,1961–1962年,油彩布本、油彩玻璃牛奶瓶,圣地牙哥当代美术馆藏品,由洛杉矶Ansley I. Graham Trust捐赠,© Joe Goode, 1961–1962;摄影:Pablo Mason

简而言之,洛杉矶这个艺术圈中的艺术家,可以说数十年来从未认真期望有谁会重视他们所做的事。社会所关注的是完全不同的事──即使文化上亦如是。当地艺术机构势单力薄,收藏家少之又少;就算有,他们也偏好购买其他国家或其他时期的艺术家作品。在纽约这个全国美术都会的阴影之下,此情况更趋严重。尤其在1960年代至1970年代,如果一场盛事不是在纽约举行,那就必被视为乡下,不值一提。当时「乡下」绝对是个轻蔑之词。在洛杉矶生活的理由当然有许多,而选择留在这种环境的艺术家,或多或少要甘于低调行事。他们的观众大多是艺术家同好,少数是其他人。这固然令人沮丧,但在某些意义上这可视为一种解脱。他们不必受市场或艺评人支配,去改动或包装自己的创作,于是成就出一列名副其实、无与伦比的作品。

总而言之,到「艺术重地」这个观念瓦解的那天,当「主流艺术」这个主张成为一个辽阔的三角洲,甚至一片汪洋时,这个地方和当地的艺术家便渐渐为人所知,而他们已准备就绪以应对新局面。洛杉矶走出阴影,忽然给人创意温床的感觉:有两代甚至三代艺术家在国际艺坛突然成为「令人期待的新事物」;他们当中有些被重新发现,如Larry Bell(生于1939年)和John McCracken(1934年至2011年);有的却意外晚成「艺坛突破」,如Paul McCarthy(生于1945年)活跃逾二十年后,于1992年在洛杉矶当代美术馆(Los Angeles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举行的群展《Helter Skelter: LA Art in the 1990s》中被「发掘」;其他人如Bruce Nauman和David Hammons,则获重新追溯到他们洛杉矶的根源。终于,洛杉矶步出阴影,众多出色非凡、极具个人风格,变化多样且不受拘束的艺术实践得见天日。

录像截图中,一个男人身穿厨师制服,戴着露出邪恶表情的面具,手持一根红色棍子及一瓶番茄酱。制服沾上红色污渍。

Paul McCarthy,《Bossy Burger》,1991年,行为展演、录像、摄影、装置,© Paul McCarthy ;由艺术家及Hauser & Wirth提供

各位熟悉香港艺坛的读者,这是否似曾相识?将「1960年代和1970年代」换成「1960年代至千禧年代」,将「纽约」改作「北京」,你就会发现众多出乎意料的相似之处。香港自2010年至今,仍在经历同一个重新发现的过程,尽管规模较小,但同样是晚成的突破,同样是借众多出色非凡、极具个人风格,变化多样、不受拘束的艺术实践,展现年青的艺坛面貌。

左:红白蓝帆布裁纸成唐装衫的模样,并缝到红白蓝帆布上。右:白色的帆布背景,缝有白色的戒指,戒指上有三角形的红白蓝帆布,感觉像是钻石一样。

又一山人/黄炳培,《〔红白蓝〕无限》,2001年, 红白蓝尼龙帆布,M+,香港, 又一山人(黄炳培)捐赠,2017年,© anothermountainman (Stanley Wong Ping Pui)

虽则两者的确有明显不同,但是如果我们更深入探讨,我肯定我们会在这两个城市之间找到更多类同。其中一点,是两地艺术类型的界限都趋于模糊,我想起电影导演兼演员Dennis Hopper的摄影和绘画,当时还有Ed Ruscha以Eddie Russia为名,于1960年代为《Artforum》杂志创作的平面设计。这个手法亦见于香港,不过是反向而行,如黄炳培(亦称又一山人)游走于设计与艺术之间的实践。

我把香港和洛杉矶相提并论,或许令威尼斯晚宴的座上客愕然,但我认为它是合理的。而且,这个对比引发我们对未来的希望──至少就艺术而言。在香港,我们才刚刚看见开端。

此文章原于「M+ 故事」的《博文集》发布。此简体版本由机器转换自繁体版本。

李立伟李立伟博士拥有近四十年担任艺术总监、策展人和教育家的经验,于斯德哥尔摩大学(University of Stockholm)、瑞典马尔默(Malmö)市Rooseum当代艺术中心(Rooseum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及丹麦Humlebæk市路易斯安那现代美术馆任职。李立伟博士获瑞典Umeå University颁授荣誉博士学位,并于2010年成为该校教授。李立伟博士于2016年春季卸任西九文化区管理局M+行政总监后,继续以「专家顾问」身分为M+的项目及世界各地其他博物馆提供专业策略建议。

订阅最新消息!

  • 收取M+与西九文化区的最新情况
  • 探索M+杂志的最新影片及故事
  • 选择你希望收取的内容
  • 随时取消订阅
加载中